龙妍好不容易翻过身坐在高墙之上，一柄剑就朝她飞了过来。
    没来得及躲，那把剑就扎在了她右手旁的墙砖上。龙妍刚看清楚那是自己的映雪剑，剑鞘就落在了剑旁边。
    龙妍抬头看时，阿宁手里的鞭子已经收了回去。
    “你就是丰都不夜城的小城主，阿宁？”
    她的声音难听的可以，阿宁偏头看她，眉头微皱，问道：“你哭什么？”
    龙妍被问得有些发懵，她抬手一抹还真抹出了一手的血泪。
    饶是如此，龙妍还是梗着脖子强行辩解道：“我这是汗。”
    阿宁懒得搭理她，回头继续关心远处的战况。
    狐妖的妖力太强，个子块头都大，云海感觉自己只有逃命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他此时此刻更坚定的认为阿宁这主意太不靠谱。
    他想放弃，他知道就算他放弃了，阿宁还是会来收拾残局。
    就在云海决定放弃往后退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负责操纵捆妖索的陆景非，他心里要逃的念头被他抛弃了。
    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什么叫在死亡边缘疯狂的试探，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陆景非用尽全力去尝试。
    足以击碎他灵魂的妖尾几乎擦身而过，对于他这种魂体受损的人，他的身体会做出本能的闪躲，可是他竟然克服了本能反应。
    云海再去看其他两个人，他们也是同样的状态。
    什么状态？就是战士在战场上厮杀的状态，不惧生死，却又奋力求生。
    这种状态有毒，不仅会传染，还会让人上瘾。
    看到四个人的配合开始有了同步的迹象，阿宁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为了避免事情失控造成她的任务失败，阿宁早就在晏城布下控制灵力的法阵。
    有了这些准备，就算狂暴的狐妖再难搞，对于陆景非他们来说就不算超范围。
    放松下来的阿宁在高墙上坐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牛肉干开始边观战边吃。
    龙妍的心里却是很不舒服的，她承认她很无能，但是对方的淡然还是让她很恼火。
    他们的本意是想借这件事试探这位小城主的底，结果人家不但不准备露，她还要用四个普通人臊她的脸。
    “你也别觉得被羞辱，他们四个可都不是普通人。云海的本事在同辈里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其他三个都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论武力，他们三个谁也不输你。至于你要和我比较，”阿宁看都不看她：“还是免了吧。”
    龙妍正想问凭什么，就听对方说道：“不夜城里我只比我哥差，你们多少人加起来能对付他一个，这个我清楚，我想你们自己心里也一定有数。至于天启，你最好看清楚了再做决定，免得吃不下反被吞。”
    “我们和千家人不一样！”
    阿宁转过头看着急于反驳的龙妍，脸上纯良的笑意中多了几分讥诮：“你说你们不一样，可你们做的事情却完全一样。你确定是我傻，而不是你傻？”
    龙妍气愤又委屈，她指责道：“可这都是你设的局，这些损失和伤害都是你造成的呀！”
    阿宁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是我让你选择杀人放火，是我让你选择虐待逼迫，还是我让你选择助纣为虐？没有你的点头同意，谁敢对不打烊下手？没有你的纵容，他们怎么敢杀了陆景非？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就把这一切全推到我的身上。是，你们杀不死我，但如果我真的因为你们的羞辱而放弃了这里、放弃了整个天启，妖兽脚下的无辜性命你来救？你能救？”
    龙妍被问得哑口无言，狐妖她降服不了，稚儿她也救不了！
    来了一趟天启，她才清楚的认识到她就是个废物。人家废物点心还能扛饿，她屁用都没有！
    阿宁还想再说几句，不过她注意到雷声中混进了奇怪的东西，也就收了嘲讽她的心思。
    “你叫龙妍，你姓龙，你是龙家人？”
    龙妍觉得有些古怪，这人怎么突然就来了聊天的兴致，还问这种问题？
    “我娘是龙家一位先生的，嗯，用你们的说法是妾室，我爹为了讨好这位先生，就把我娘送给了他。我爹还想把我送给千家，我知道消息后跑去求我娘，我娘知道那位想招收有能力的学员，她就让我故意在他面前展现能力。我果然被他瞧上，然后就顺利被收入龙家，也算是免遭千无忌的荼毒。”
    “龙鳞卫，”阿宁瞥了一眼角落，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龙妍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还总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阿宁有些同情她，随口问道：“你遇到过暗杀吗？”
    一提暗杀，龙妍马上反应过来，她反问道：“你是指这次任务失败，我会被龙鳞卫直接抹杀？”
    阿宁看向她，很惊讶，她难得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妍却不这么认为，她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又不是暗组成员，就算事情办得不圆满，我也不会被杀。我就是龙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员，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动用龙鳞卫杀我。”
    阿宁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真是单纯的可以。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件事，她在龙家的身份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以前总会遇到暗杀。”
    龙妍想问为什么，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毕竟千机阁暗阁那批人实在太厉害，千家人对他们还是心存忌惮。
    不过龙妍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千家到底是要玩儿哪一手，明明那些少年都那么厉害，明明千家想利用他们，但却不想着收买拉拢，反而还要搞什么打压刺杀，结果可好，搞到最后搞成了个笑话。
    阿宁接着说道：“他们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对我下手，但目的只有一个，他们要置我于死地。这种事情，你遇到过吗？”
    “我……”
    龙妍想说没有，但事实并非如此，她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确实是要置她于死地。
    阿宁见她想到了什么，出于好心，阿宁特意提醒道：“我很好奇，从你的样貌能猜测出你母亲的样貌，再者说，能搭上龙家和千家两条线的男人，是为了什么非要卖妻卖女呢？另结了新欢，还是重男轻女？应该都不是吧。”
    龙妍顺着她的话，下意识的问道：“那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阿宁坏笑一下，说道：“如果你想听，我可以给你编一个精彩的故事。什么生父另有其人，母亲忍辱负重谋算多年复仇夺权。”
    龙妍突然就不想搭理这个家伙了，她有毒！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远处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但龙妍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稍一放松，阿宁的话又开始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龙家居澜国，而澜国并不存在男尊女卑，澜国历史上有很多位女皇，如今掌权的这位也是女皇，就算是各家的家主，其中也不乏女家主。
    正如阿宁所说，她父亲家世不比龙家差，其实并不存在畏惧龙家千家的问题，那为什么要献妻又献女呢？是有所图谋，还是真恨之入骨？
    龙妍想不明白。
    她在龙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父母都不会护着她，他们甚至十几年并未见过几面。哪怕见一面，他们也没有跟她说过话，很多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她努力做同伴中最强的那个，她那么努力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不过是想换他们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让她知道她也是被人惦念的。
    可现实呢？
    母亲有了新儿子，父亲有了新女儿，一个是一生的仰仗，一个是手心里的至宝，就她一个人是天生天养的草，无需关爱，野蛮生长。
    阿宁的话就像一只手，它毫不留情的撕开她心里的伤口，逼着她，让她看清楚父母根本就不在乎她的事实。
    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打断了龙妍的伤怀，她抬头望去，巨大的狐妖已经被捆成了粽子，身型也缩成了普通狐的大小。要不是毫无精神的九条尾巴，龙妍都怀疑自己走神的时候有人把狐妖给调包了。
    激动的云海把三个人抱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弃这个那个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也不在乎大家身上脸上都脏的可以。
    元宝也很开心，正笑着，他猛地察觉到有杀气到了阿宁身边，他连思考都没有思考，提刀直接就冲了过去。
    阿宁低声询问龙妍：“你的剑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啊？啊。”
    龙妍猜阿宁是要去对付狐妖，本着探究阿宁真实实力的想法，她没有拒绝阿宁的借剑。
    她的这把剑虽然是家族试炼时拿到的奖励，但实际上她并不觉得这把剑有什么特殊意义。
    阿宁握着剑自高墙上一跃，她与暴雨一同落下，一个劈砍，一个人就被斩为了两半。
    身后有重物落地声，阿宁没有回头，她的手腕翻转，剑身上的血水被甩的一干二净，而和她背对背的元宝也完成了同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