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帝，好久不见了。”
    波旬负手而立，整个人悬浮在空中。狂风从他的身旁呼啸而过，但是在靠近身体三寸的距离之时，一道诡异的力量强行将这些风的方向扭转。
    嗡！就在这时，乾吾手中的仙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剑尖轻点，一道恐怖的长虹朝着波旬的位置激射而去。在这道长虹即将接触到波旬的瞬间，波旬体内的气息外放，那道长虹在顷刻间被搅碎，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波旬证道成就魔罗界无上至尊之位以后的亿万岁月里，从来没有人能够对着他提剑，更没有人能够对他动手，而如今，面前的这个人类却做到了。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大不敬！
    要知道，即使是前几任守望者，他们所对付的不过是普通的魔神，亦或是波旬投入人界之中的分身。普通人类遇见波旬，哪怕只是看一眼，便会径直堕入无间地狱，更别说是对他挥剑了。
    “人类，你很好，现在你有资格被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波旬抬了抬头，语气之中充满了高傲和漠然，作为魔罗界的尊主，他早已凌驾于世界之上，三界之中能够称之为他的敌人的，只不过是寥寥数人。
    “乾吾。”
    那位身着布衣的男人缓缓说出两个字，随后提着仙剑径直朝波旬攻来。在他的全力催动之下，恐怖的剑气席卷整片天空，手中仙剑幻化出无数幻影，如狂风骤雨般朝着波旬攻去。
    波旬见状只是淡淡一笑，他伸出手对着这漫天的剑影，随后一指点出。顷刻间，狂风裹挟着恐怖的灵力，朝着那万千剑影席卷而去。
    此刻，大殿之中，余牧之看着天空之上二人的交手，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倒不是担心乾吾的安危，毕竟在仙剑的加持之下，哪怕是波旬想要将其击杀也要费点劲。更何况，如今降临人界的波旬，只不过是一具普通的投影。
    如今青玄身上的魔气已除，波旬也有乾吾在对付，眼下只要等候青玄苏醒，他这趟出来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滴答，滴答！就在这时，大殿的主座上，传来一阵水珠滴落的声音。余牧之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大殿之上的那只饕餮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和青玄，尖牙密布的巨嘴之中，粘稠的唾液正缓缓滴落。
    这些唾液带有强烈的腐臭和血腥味，闻起来十分恶心。余牧之皱了皱眉，一脸不悦地看着不远处的饕餮。先前他来到此地的时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波旬身上，对于一旁的饕餮并未过多在意。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余牧之微微抬了抬手，海量的灵力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并形成一道灵力潮汐。在这道灵力潮汐的作用下，大殿之中的那些残肢断臂都被迅速分解。
    余牧之看着这满地的人类残骸和尸骨，一团无名火从心底升腾而起。万物降生于世，一草一木均是天恩，任何生物为了生存都会从外界获取维持自身所需要的养分，因此草木需要阳光雨露，人需要餐食，野兽需要捕猎。此般种种，都不过是为了供养自身。
    而面前的这只饕餮，自其降生之后，便源源不断地吞噬遇到了所有生命，这种吞噬不再是为了维持自身的供养，而是为了满足它那无穷无尽的欲望。
    “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很好吃。”饕餮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殿之中的余牧之和青玄，随后咧开嘴笑了笑。它从面前的这两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无比香甜的香味，这种香味是他之前所吃的人没有拥有的。
    在它的记忆之中，上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而如今它竟然能够再次遇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溜走。
    余牧之听罢，罕见地露出了愠怒之意，他挥了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将青玄的身体裹挟起来，随后准备转身离去。
    下一个瞬间，饕餮闪现到余牧之面前，张开恐怖的巨嘴便朝着余牧之咬下。余牧之轻轻抬了抬手，数道风绳缠绕住饕餮的四肢还有脖颈，将其牢牢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饕餮见自己的身体被束缚，张来巨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它四肢的肌肉高高隆起，整副身躯剧烈挣扎着。
    只听见刺啦一声，那些由灵力凝聚的风绳被它挣断，它嘶吼着朝着余牧之扑去。
    “太极——云手！”余牧之挥手打出一道屏障将青玄笼罩在其中，随后侧身打出一击太极云手。此招一出，一股强横的焏牵引着饕餮的身体，强行将它行进的方向扭转。饕餮那巨大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拖拽着朝上方飞去。
    “太极——揽雀尾！”随后，余牧之左手沾着饕餮的身体，右手朝着它那柔软的腹部一掌轰出。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饕餮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整个身体朝一旁飞去。
    “四盘和合。”余牧之右手轻点，在饕餮即将落地的瞬间，一个太极八卦阵兀然出现在地面，饕餮的身影落入阵中的瞬间，整个身体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制住，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别，别杀它。”就在余牧之准备给饕餮予以致命一击只是，昏迷之中的青玄忽然醒了过来。
    余牧之听罢，身体不由得微微一滞，手中凝聚的法印也随即散去。他自然是知道女魃和青玄的赌局的，否则方才他在交手的时候便径直将饕餮击杀，而不是如此费劲地将其禁锢起来。
    “你感觉如何。”余牧之一个闪身来到青玄面前，关切地问道。
    “只是气息有点紊乱，不碍事的。”青玄轻咳了一声，随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先前在这城主府中发生的种种，他自然是知晓的，在他坠入魔道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自己掌控，那个自己堕落而暴戾，心底反复有无穷无尽的杀意。而如今，得益于余牧之的至净法，他才能够重新掌控这具躯体。
    但是，也许连他也不知道，在他身体最阴暗的角落，如今正存在着另外一个他。那个他身体缠绕着魔气，真默默地注视着外界所发生的一切。
    毕竟，你可以将一块石头碾碎，但是你永远无法将其化作虚无。
    青玄甩开搀扶着他的余牧之，一瘸一拐地朝着法阵之中的饕餮走去。如今的他刚刚从昏迷之中苏醒，身体的伤势虽然早已被扶桑神力所修复，但是他心灵上的创伤却愈发疼痛。
    从他先前在十万大山之中带回扶桑残枝起，他感觉自己便陷入了一个名为命运的泥潭之中，无论他如何反抗，如何挣扎，最终都会被拉扯着越陷越深，直至自己被吞噬。
    每当他解开一个谜团之时，便会再次陷入又一个迷雾之中，在他不断追求真相的过程中，他似乎也在不断地失去。
    “你不该杀这么多人。”青玄看着被禁锢在原地的饕餮，随后开口说道。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手中金光乍现，一柄长剑赫然出现在他手中。他手持长剑，将其缓缓抬起，最后停留在饕餮的脖颈处。
    “真有意思。”
    饕餮看着面前的青玄，即使利剑近在咫尺，它也毫不在意。它只是面带怜悯地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类，语气之中带有一丝嘲讽。
    “我不过是吃了几个人罢了，实际上，最喜欢吃人的，是你们人类自己啊。”
    青玄听罢，握着长剑的双手微微颤抖。先前在他踏入城主府的这一刻起，便被城主府这金碧辉煌，穷极奢华的建筑和装饰所震撼，而这些东西，实际上是前任城主万禄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那些社会底层的人民，穷尽一生都在为这些权贵操劳，而这些劳作所带来的并不是安安稳稳的生活，而是更加残酷的压迫和剥削。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喜欢吃人的，恰恰是人类本身。饕餮所吃的，不过是人的肉体；而人所吃的，则是他人作为人本身的价值。
    “而且，就连你自己，也是被吃的那个啊。”饕餮说罢，将目光转向远处的余牧之。
    “什，什么意思......”青玄眉头微皱，一脸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以为你从何而来，你真的认为自己真的存在过吗，你只不过是他......”只听见噗呲一声，饕餮的头颅高高飞起，整个身体爆裂开来。
    青玄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着侧后方的余牧之。而此刻的余牧之，正抬手打出一道又一道灵力，在这些灵力的作用下，恐怖的法术朝着饕餮先前的位置径直轰下。
    业火、罡风、天雷，各种元素的力量交错重叠，将饕餮那碎成肉沫的躯体尽数抹去。做完这些之后，他缓缓叹了口气，随后挥了挥手，消失在原地。
    随着余牧之的离去，青玄孤零零地跌坐在地上。虽然刚才饕餮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从那些仅有的信息之中发现，他的存在似乎并不寻常，或者说，他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个体。
    那么，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