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玄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下一瞬间，周围的环境连带着整个空间都陷入了停滞之中。
    青玄微微皱眉，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意涌上心头。他缓缓地转过头来，面色冰冷地看向某个方向。
    在那里，一名白袍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地上，他此刻正缓缓地伸出右手将画娴的灵体拥入怀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动作极为轻柔，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会对画娴这脆弱不堪的灵体造成伤害。
    “原来她说的人，是你。”青玄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地说道。
    凌波城一别过后，青玄便对面前的这名白袍道士好感全无，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自从魏书恒死后，他就发现自己被拖入了深渊之中，无论他如何挣扎和反抗都无济于事。
    命运总会不知不觉地推着他往前走，而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之中，他惊讶地发现，很多时候他根本没得选。
    他是人，有脊梁，有血肉，有感情。很多时候他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抉择之时，他都不得不做出作为“人”这个个体的选择。
    而这背后，总能发现这名白袍道士的身影。
    余牧之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抚摸着画娴的青丝，眼神之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和爱意。
    此举若是被任何佛门修士看到，定会给他打上大不敬的罪状。
    毕竟，作为上古佛陀，画娴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佛法造诣，在整个佛门的历史上都可以称得上首屈一指。单单由她所创的《涅盘经》，便是佛门乃至整个大陆上的修仙者梦寐以求的至尊典籍。
    《涅盘经》，佛门不传之秘典。传闻修炼这门功法，便可通过涅盘进入下一境界，虽然涅盘的过程极为危险和艰苦，但是一旦涅盘成功，修为和寿命便会得到极大的增长。
    “她和荀岂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从她身上感应到了《涅盘经》的气息。”
    见余牧之没有回答，青玄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金色的剑刃顶端流转着银白色的光华。长剑距离余牧之仅有半米，在这个距离上，青玄只需要轻轻一挥，锐利的剑气刹那间便可将他撕碎。
    “把扶桑之力给我。”
    余牧之缓缓抬起头来来，语气极为平淡地说道，全然不顾身后那近在咫尺的剑锋。
    《海内十洲记·带洲》有言：“多生林木，叶如桑。又有椹，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
    扶桑，乃上古神树，阴阳化道，至纯至阳。也正因此，扶桑之力蕴含治愈的法则，这种治愈的力量不仅能够让肉体复原，对灵魂的损伤也能够极大程度地修复。
    “我若是说不呢？”
    青玄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当然知道余牧之要扶桑之力想要做什么。虽然先前画娴出手阻止他的行径让他心中颇有微词，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画娴所行之事并没有丝毫的恶念。
    相反，她在尽最大的努力来保全他，为此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出手。
    “轰！”
    下一刻，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在这股威压的作用下，青玄身上的所有力量竟然都不受控制地崩溃开来。
    只听见“噗通”一声，他的双腿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深深地陷入了地面。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各处关节和骨骼都开始吱嘎作响，更有甚者竟然发出阵阵悲鸣。
    余牧之缓缓将画娴放下，随即打出一道灵力将其包裹起来。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画娴那岌岌可危的灵体总算稳定了下来。
    但这只是权宜之策，若是没有扶桑之力的加持，用不了几个时辰，她的灵体便会开始崩溃。
    “给我！”
    余牧之轻喝一声，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愠怒。他的右手轻轻一招，便拎着青玄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与此同时，天地大势疯狂地挤压着青玄的肉体和灵魂。
    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青玄只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受到了压迫，他上开口发出痛苦的呻吟。与此同时，一团浓郁的绿色光团开始从他的身体之中渗出。
    绿色光团出现的瞬间，澎湃的生命力便朝着四周席卷而去，周围的草木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竟然开始发生蜕变。
    再过百年，这片区域之中的鱼虫鸟兽恐怕都会开了灵智，甚至会从中诞生出有意识的个体。
    青玄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努力地咬紧牙关对抗着这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天地大势。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绿色光团被强行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挤压出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过后，青玄的身体轰然落地，那团被强行挤压而出的绿色光团又尽数钻回他的身体之中。
    青玄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阵阵烟尘。他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身体各处所遭受到的威压一轻，那种窒息和无力感顿时消失不见。
    半空中，一名小男孩叉着双手凌空而立，他的面容极为俊朗，一双紫眸似乎要将世间万物吞噬殆尽。
    他神色冰冷地盯着不远处的余牧之，眼神之中充满了不悦。
    筮的出现，让本来单方面碾压的局面发生了逆转。余牧之见状只能冷哼一声，随后便再也没有出手。
    他和筮争斗了无尽岁月，若要说这世界上能够了解筮的人，恐怕便只有他。眼前的局面若是再贸然出手，引发大战不说，恐怕连画娴和青玄都会遭到波及。
    “你是来阻止我的？”
    余牧之向前踏出两步，将自己的身体挡在画娴前面，隐隐和筮对峙了起来。
    方才他对青玄采取的行动虽然粗暴，但是却没有伤及其一分一毫。
    “动我的人，你也配？”
    筮挑了挑眉，随后冷笑了一声，语气极为不屑地说道。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尊恐怖的巨兽虚影悄然浮现。
    若是放在往常，余牧之不介意上去和筮过上几招。但是今日情况特殊，若是画娴的灵体再得不到救治，恐怕便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想到此，余牧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青玄，将扶桑神力借我，我不阻止你回神都。”
    余牧之缓缓转过身来，面色诚恳地看着青玄，语气当即便软了下来。
    见余牧之的态度有如此惊人的转变，青玄心中不由得暗自咋舌。
    看来师父说得没错，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道理，无非是看谁的拳头更硬罢了。
    “那么，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青玄轻咳一声，随后便强忍着身体之中的疼痛，颤抖着身子站起起来。
    经过余牧之先前的那一顿碾压，他竟然发现自己的经脉以及肉身都得到了巩固和加强。
    “你说。”
    没有任何地犹豫，余牧之口中吐出两个字，语气之中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只要能救她，哪怕赴汤蹈火，哪怕是形神俱灭，付出任何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这一切，都是他的罪与罚。
    “神都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玄顿了顿，最后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这也是他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兽潮，那么画娴犯不着如此不顾一切地阻止他。
    虽然饕餮的实力确实强大，但是如今的神都高手云集，无论是凶兽还是饕餮都不足以使得那万年古都毁于一旦。
    而他先前所遭遇的事情说明，这一切的背后恐怕会有更大的阴谋和灾难。
    “你可知这方天地其实是分为四界，除去冥界之外，人界、仙灵界、魔罗界在创世之初便早已存在，而这三界之中，都有自己的至尊王者。”
    青玄听罢，不由得点了点头。在经历过冥界和十万大山中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对整个世界的本质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人类并非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灵智物种，一定有其他更高层次的生命体存在。
    “魔罗界之主，唤作波旬。”
    《杂阿含经》记载：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波荀因其恐怖的实力，一度称为腐化堕落、恐怖绝望的代名词。波旬，在历史的长河中，无数的先辈用不同的尊号称呼他：魔主、魔罗、第六天魔王、天魔。
    “仙灵界之主，唤作帝夋。”
    帝夋，上古天帝，执掌世间的权与力，最接近天道的存在。
    “人界之主，唤作人皇。”
    在说出“人皇”这个这个尊号之后，余牧之的神色忽然一变，语气也当即变得严肃起来。
    “可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人皇的存在？”
    自青玄出生到现在，他从未在任何人口中听说过有关于“人皇”的传说。要知道，若是人皇真的存在，那么世间的传说或者古籍文典应当会记录他的存在。
    “自太古之始，人皇掌管整个人界。在当时，整个人界之中无论是灵气的浓郁程度，还是人族的整体实力，都与另外两界别无二致，世人皆以人皇为尊而不知天地为何物。”
    “此举在天道看来实属大不敬，便用无上法力将整个人界都尽数毁去。”
    “自此，人界至尊被称为“天子”而非人皇。天子，天之子嗣，天道以此称号来让世人时时刻刻铭记天道的至高无上。”
    “三皇之后，便再无人皇。”
    余牧之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言语之中流露出悲怆之意。他缓缓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看着青玄。
    “你说这些，究竟想要说什么？”
    在听完余牧之所说的东西后，青玄的内心之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短短的几句话，让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兽潮的背后，其实是仙灵界和魔罗界对人界的入侵，而你们都是待屠宰的羔羊。”
    就在这时，筮忽然开口说道，他极为鄙夷地瞥了余牧之一眼，随后一个闪身出现在面前。
    余牧之见状轻轻向前踏出，不由分说地将筮挡了下来，他不知道此番筮是想要做什么，但若是想要伤害画娴，他第一个不答应。
    “你可别小看了他坑人的能力，在方才的对话中，你可是不知不觉地问完了三个问题。”
    筮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余牧之，随后缓缓开口说道。
    作为整个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坑货，余牧之从不会让自己吃亏，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在筮的提醒下，青玄瞬间反应了过来，心中当即一万个草泥马奔腾。
    “扶桑就留给他吧，这次算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