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墨白终于尴尬地出声。
    几乎要拼尽自己所有的决心，他才能让自己放开怀里的女孩。
    沉默片刻，白茶突然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了……”
    墨白笑道：“没关系，我的肩膀永远都只为茶茶一个人开放，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随时都会等你。”
    是的，只要你想……
    但是，很可惜，白茶并不是经常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雾色渐浓的深夜，白茶几乎在瞬间恢复了一惯冷漠的表情：“抱歉，我并不想。”
    说完，少女踏步往瘴气中走去。
    当然，白茶并不傻，依旧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拿出手帕想要做个简单的过滤装置。
    但墨白很快跟了上来，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药丸递给白茶：“这是闭气丹，虽然并不能保持太久时间，但半个时辰还是可以的，茶茶你没有修为，吃了这个可以暂时保护你的五脏六腑不受伤害。”
    白茶点点头，非常干脆地接了过来，淡淡道：“谢谢。”
    那个久违的拥抱过后，白茶仿佛又恢复了过去的冷漠，很快吞下了药丸，然后一脸淡定地往瘴气中走过去。
    雾色中，少女的身影单薄，裙摆曳地，轻风一吹，显得既飘忽又遥远，仿佛那个冰冷的幻境，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
    墨白心中一痛，表情隐忍又悲痛，待了片刻后，终于大步走上前，一只手牢牢牵住了少女的手，假装目不斜视道：“瘴气越发的浓了，为防万一，茶茶你还是跟在师父身边，不要乱跑知道么？”
    师父……
    白茶心中一顿，突然有些难过。
    看来，墨白也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大人。
    也是，一百年都过去了，两人的关系早已不是过去那般单纯。
    师徒俩在雾色中手牵着手，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竟然从一百年后的神女村，走到了一百年前的神女村。
    穿过雾色，当看见眼前熟悉的场景时，白茶愣住了，手心里全是冷汗，浑身克制不住的发抖。
    这是……幻境！
    白茶的幻境！！！！！！
    之所以能这么肯定地下结论，是因为一百年前的这时候，神女村正第一次迎来神女的降临。
    这个时候，凤墨砚凤小公子他还在娘胎里，没有出生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今这个墨白……
    白茶急忙去看旁边的男人。
    只见墨白满脸诧异，手指却紧紧牵着少女的手，一点都没有松开。
    白茶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要这个男人还在身边，说明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假象而已。
    可是，白茶很好奇，制造幻境的人是谁？
    据她所知，能制造如此逼真幻境的除了艳鬼那些邪恶的女子，世间几乎再无敌手。
    所以……这里还有艳鬼？
    “喂，傻子！”白茶急忙召唤系统。
    但不知为何，系统第一次没有任何回应，好像消失了一样。
    白茶的心又惶惶不可终。
    除了偶尔的延迟，系统从来都没有掉过线，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
    一种诡秘的心情占据了白茶的心，让她开始不安起来。
    白茶跟墨白，师徒俩站在一百年前的村口外，脚步迟疑。
    前方锣鼓喧天，爆竹声声震天响。
    而一百年前的村民全穿着一身华丽的服装，一脸喜庆地看着村口一个抱着小女婴的老太婆。
    老太婆大概七八十岁，驼背很严重，瘦得像鬼，背影佝偻，几乎只有普通女人的一半高度。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像吃人老巫婆的女人，几乎让整个神女村的村民都沸腾了。
    他们齐齐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匍匐着大声喊道：“欢迎白娘娘与神女大人降临人世！临水村所有信徒愿为您献上所有一切，请神女大人保佑我们不受鬼怪侵扰，让我们富贵平安，一世荣华！”
    “富贵平安，一世荣华！”所有人齐身应喝。
    “好了，大家都安静！”
    老太婆柱着一根造型古怪的拐杖，拐杖在地上出来杵了一下，“天神有灵，愿降神女与世，这是我们所有凡人的荣幸！”
    “神女大人生性良善，法力高深，且愿意普度众生，你们放心，她一定会保佑大家，但是你们必须奉神女大人为尊，必须为神女大人建祠立庙，必须给大人无尽的香火，否则天神大人将会震怒，到时那所有亵渎神女之人将会受到天神最严厉的惩罚！千秋万世！永世不休！”
    白娘娘声音暗哑，似被人人掐住了喉咙，让她的话语突徒然增加了一丝诡异的邪性。
    但所有人都沉浸在灵女降世的荣耀里，并没有注意这一切。
    “谢神女大人普度众生！谢天神在天有灵！”村民齐声应喝，气势异常威武。
    老太婆阴阳怪气地交待完这一番威胁式的话后，满意点了点头，便一只手抱着小女婴走进了村子。
    而神女村村民们依旧匍匐在地上，身子发抖，也不知他们是吓的，还是太过激动了。
    总之，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一眼，生怕亵渎了灵女与天神受到惩罚。
    直到老太婆那佝偻的身子一踱一踱地远去，这些凡人还是跪在地上，额头搁在双手上，态度恭敬地等待着。
    可是，白茶并没有看见什么天生神力的灵女。
    她只看见了一个没有任何灵智的小婴儿。
    小婴儿睡得昏天黑地，不醒人世。
    一百年前还是一个小婴儿的小白什么都不懂，除了睡觉就是吃奶，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而白茶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白娘娘那个老太婆就是这么忽悠世人的。
    不过，大概也只能如此吧。
    为了让自己有利可图，大部分邪教的本质其实就是恐吓加洗脑，一般当这样的仪式进行过几次之后，信徒的大脑就会被彻底重制，这时候邪教想叫他们什么干什么都可以。
    你就是叫他把自己烧了敬献给天神，估计也没有人会怀疑。
    说不定还会欢天喜地地给自己来一把大火，直到把自己彻底烧成渣渣，他们才会知道，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骗人的玩意。
    白茶一直都知道白娘娘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对这个老女人一向没有好感，此时倒也没有失望悲伤之类的情绪。
    就是觉得恶心。
    一百年前的小白刚出生，灵魂的状态还是一张白纸，教养之人在上面画什么颜色，以后她的性格就会是什么底色。
    而老女人白娘娘教会小白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生命在小白的眼里就跟这个世界上的花花草草一样，没什么稀奇的，随处可见，脆弱又娇嫩。
    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伤害他们，不高兴了就可以取他们的性命，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百年前的小白没有心，但现在的白茶有了，所以想起过去做过的那些事，她的心脏狠狠地抽痛起来，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发抖。
    “茶茶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墨白察觉到手掌中的颤抖，便回过身抱住了白茶，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