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就这样在萧茕住过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但当晚永康帝就因为床板太硬失眠而陷入了无尽的漫漫长夜中，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板，即便是不受圣宠之时，他住的环境也比这里好许多。
    他不知翻滚了多久，才在后半夜时勉勉强强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天才刚刚蒙蒙亮，他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永康帝索性坐起了身子，披着外套下了地，想出去走走。
    一打开门发现王仲正在厨房里给他熬粥，刚出锅的粥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万岁爷怎的不多睡一会？”
    王仲将熬好的粥放在桌子上，手在放在一旁的抹布上随意抹了抹。
    “睡不着，习惯这个点醒了。”
    永康帝坐下，用勺子搅了搅热腾腾的粥。
    王仲想了想也是，平日里这时间正是上朝时他叫永康帝起床的时间，猜想他大概是习惯这个点醒了。
    “吃完这粥，陪朕出去走走吧。”
    “诶。”
    王仲应了声，退回到厨房里用餐，他吃的很快，吃完还顺手将厨房收拾了一下，这的环境已经够差了，就没必要在这些方面再碍了他的眼。
    他们是来办事情的，脾气越急躁永康帝就越难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永康帝用膳一直都很慢，王仲也不急，多少年他都等过来了，又何必在乎这一会两会。
    永康帝用完膳天已经亮了个头了，外面也开始热闹了起来，脚步声，泼水的声音，筛粮食的声音以及农具叮呤咣啷磕碰在一起的声音，也到了村里的人扛着锄头去地里耕作的时间了。
    王仲打开大门，大门外很安静，安辛树提前吩咐了村民们，让他们不要出现在永康帝面前，免得到时冲撞了圣驾，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永康帝沿着人少的路慢慢走着，一背着书包的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头撞在了王仲的怀里。
    王仲人高体胖，将那小孩子一下冲到了地上，小孩子揉着发痛的背，连连给二人鞠躬道歉。
    “你是哪家的小孩子？”
    王仲正想开口教训，被永康帝伸手拦了一下，教训的话与怒气都卡在喉咙里，硬生生被他憋了下去。
    那小孩子怯生生的抓着自己斜挎的布包，说自己是山另一头隔壁村的。
    “山那边吗？”永康帝指了指他身后的山头。“你每日都要翻山来这边上学？”
    小孩子点点头，小声的附和道。
    “因为娘说了，不读书就永远走不出大山里，安夫子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好的教书先生，不知有多少人想跟着他求学，可我们太穷了，读完这个春季，还不知道秋季能不能继续读下去。”
    永康帝摸了摸他的头。
    “走吧，朕...我与你一起去学堂看看。”
    永康帝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面对小孩子时会自动收敛浑身的锋芒。
    他们才是这个朝代的未来，宛如一张白纸的他们才会给这个朝代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他便不要在这张白纸上先行涂画，把他们变成他日日都能见到的那些人的样子吧。
    小孩子抬起头，毛茸茸的发在永康帝的手心蹭了蹭。
    “我保证，秋季你还是可以继续读书的，不仅是你，所有像你一样的小朋友，都可以继续读书。”
    永康帝蹲下身子，替他理了理书包翻起来的背带，跟在他身后朝着安博仁办的学堂而去。
    永康帝去到安博仁的学堂时，毛婉正在给孩子们蒸包子，姜芜这几日上山去瞧那龙脉去了，她一走毛婉松了一大口气，终于不怕姜芜再盯着她家的小羊了。
    她奇异的发现，姜芜来的这段时间，她的偏执感与燥怒竟奇迹般的消散了些，她开始慢慢的平静下来，二人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刚成亲时候的日子。
    毛婉甚至重新捡起了以前的习惯，帮着安博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与他一起给家中吃不起饭的孩子蒸包子吃。
    她见过一次那些孩子，破破烂烂的衣衫，冻得发红的手和卷起边的布鞋，她很喜欢孩子，也舍不得看这些孩子受苦。
    姜芜没来前，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跑一趟山下，跟老板讨价还价，买到又好又便宜的米面。
    毛婉运气不错，第一次下山就遇见了心善的老板，听说她是要给孩子们做吃的，每袋米面以微薄的利润卖给了她。
    永康帝来时，毛婉蒸热腾腾的包子刚好出锅，她瞧见永康帝带了个孩子来，吓了一跳，赶忙在围裙上擦了全是面粉的手准备过来接。
    永康帝摇了摇头，止住了毛婉过来行礼的动作。
    那小孩子仰着头瞧永康帝，永康帝这才发现，门口的大桌上早已坐满了小孩子，等着毛婉的早饭，永康帝松开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去找他们一起玩吧。”
    小孩子笑着跑向自己的小伙伴。
    毛婉瞧着这些孩子，目光里都是满满的温柔与爱，永康帝瞧着她这幅模样，确信她是真的爱这些孩子，会对他们好。
    “你快些将包子分了吧，朕今日也来尝尝你这包子。”
    永康帝笑哈哈的跟毛婉讲，随后大步朝着圆桌上的孩子们走去。
    孩子们瞧见新人一点也不漏怯，按照安博仁教的规规矩矩行了个给长辈的礼，等到永康帝入座后这才坐下。
    永康帝瞧着坐在一旁的王仲，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嘲笑他。
    “坐吧，你怎的到孩子面前还这么扭捏？”
    “不是，万...”
    王仲的“万”字刚一出口，永康帝重重的咳了一声，把王仲后面的话憋了进去。
    却不想把自己咳岔了气，吓得王仲赶忙替他顺气。
    他咳得厉害，也着实把孩子们吓了一跳，一小女孩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个梨出来，有些怕的递给了永康帝。
    “伯伯...这个...是俺家自己种的梨...止咳润肺的...俺洗干净了。”
    她有些小声的说着。
    永康帝瞧着她纤细的手腕，她真的太瘦了，永康帝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孩子，他与孩子接触的少，几个皇儿生下来都是当心尖尖养着的，即便是公主，那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他知道后宫里有些妃子日日节食，只为了让自己瘦些，可他没有想到，在这万里江山之中，真正这些吃不饱饭的人却还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