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王听到姜芜的问题愣了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冯楚月与宇文慧雯的影子，冯楚月泼辣，宇文慧雯温柔恬静，二人之间能有什么冲突让宇文慧雯甚至想对冯楚月下手呢？
    他又想了一会。
    “抱歉，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和亲之前北疆正经历政变，我整日忙着平定四处的叛乱，分身乏术将要兵败如山倒之时，邻国求取慧雯，只要慧雯嫁过去，他们便会出手帮我平定北疆的叛乱，让我坐稳这北疆王的位子。”
    “那她答应了吗？”
    姜芜问道。
    “起初她似乎不太愿意，整日以泪洗面，我心疼她，一直拖着没有给他们话，想着若是慧雯不愿意那就算了，可没过几天，月儿就告诉我慧雯愿意了，余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出发那日，慧雯盖着盖头，我都没来得及与她说一句话，就被丫鬟一步步的扶上了花轿。”
    “等一下。”
    姜芜突然打断了他。
    “怎么了？”
    “你是说，出发那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宇文慧雯？”
    “我见了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北疆王下意识的反驳姜芜，却又明白了姜芜的意思，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姜芜的眼睛，一只手抠着笔上镌刻的花纹。
    “照你这么说，我好像...真的没有看到慧雯...”
    姜芜了然，她想起陈归安打听到的，冯楚月曾经不止一次可惜宇文慧雯是个女儿身，否则以她的聪明才智，做个北疆王都是值得的。
    姜芜的双指在桌子上无规律的敲着，一个推测逐渐在她脑中成型。
    和亲那日被送上花轿的不一定是宇文慧雯，真正的宇文慧雯或许早就被冯楚月或绑或迷弄上花轿了，靠着宇文慧雯，冯楚月平定了北疆王那蠢蠢欲动不安分的后宫，后来又是靠着她和亲一事，冯楚月坐稳了皇后的位置。
    宇文慧雯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也被压榨干净了，送走宇文慧雯后，冯楚月开始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在了宇文承宇的身上，想让他成为下一个北疆王。
    姜芜能想明白的道理，北疆王自然也能想明白，他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冯楚月，但他不能否定姜芜的猜测，因为从各个方面来讲，她的猜测似乎都是讲得通的。
    “所以需要您来做个选择，是超度宇文慧雯保下宇文承宇还是强行让宇文慧雯灰飞烟灭保下北疆王妃？”
    姜芜想了想，又接着说。
    “可我无法确定宇文慧雯的灰飞烟灭会对宇文承宇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北疆王手中的笔终于放下。
    “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吗？”
    姜芜摇摇头，勾了勾唇角，笑的北疆王不寒而栗，他不敢直视姜芜的眼睛，他只听到姜芜说。
    “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了不是吗？”
    姜芜走后，北疆王仰瘫在凳子上，想着姜芜的话。
    他子嗣甚少，宇文慧雯作为下一代中的佼佼者，北疆王很难不关注她，可惜她只是个女子，再高的才智谋略也只能用在这一方宫殿之中。
    北疆王突然想起，当时若是宇文慧雯没有去和亲，那冯楚月不可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在这王妃之位上待得久，她虽才智过人有计有谋，却唯独少了一颗坐在这个位子上所需要拥有的宽容与包容之心。
    他还未成为北疆王之时，常常与友人出去骑马射箭小聚一下，北疆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不设大防，以强者为尊，偶尔也有女子与男子一同结伴骑马射箭，巾帼不让须眉。
    当时与他们经常一同出游的有一女子，是北疆王的书院认识的同窗心心念念之人，那同窗年龄有些大，终身大事迟迟未得到解决，他与那女子二人暗有情愫，却迟迟未曾捅破那层窗户纸。
    其他人也乐意成人之美，经常结伴组织春游，给二人独处互相培养感情的机会。
    他没有告诉冯楚月他那同窗与那女子之间的事情，在冯楚月眼里，他隔三差五的往出跑，稍稍一打听便能打听出随行的人有哪些，自然也打听到了那女子是谁。
    事实上北疆王与那女子几乎没说过话，就因为仅仅是同游次数太多，就惹得冯楚月与人家结下梁子，冯楚月不仅在公开场合明里暗里的挤兑人家，还在背后做了许多小动作，最后那女子被家里人许配到别国，二人见无力改变现状，于是相约深夜，一人吊死一人服毒双双殉了情。
    北疆王因着这事大发雷霆，与她闹了好一阵别扭，甚至有过和离的想法，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两条人命都变成了北疆王心里的疙瘩。
    一直到他上位变成北疆王，冯楚月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北疆王妃之后，他有了自己的话语权，和离的想法又一次蠢蠢欲动。
    后来，北疆政变发动，他心力交瘁，为了稳固人心，和离废后的事情又一次被搁置下来，也就是在这时，宇文慧雯远去和亲，有了别国相助，叛乱平息也只是短时间内的事情。
    再后来，他惦念着宇文慧雯，她这一走山高水远，这里的事就别再让她操心了。
    和离废后的事情便被他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再也没有提过，她们为了自己骨肉分离，自己不能对不起她们。
    北疆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若是慧雯真是被冯楚月强行送上花轿的，他想到这，突然一瞬间有些干呕想吐。
    他起身，没走几步却被袍子的前襟绊倒，一旁伺候的太监赶忙跑过来扶他，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趴在盆边吐了个痛快。
    他私下里给了姜芜查清这件事情的特权，他不知道姜芜能查出什么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查出来的这个结果。
    但他要给死去的宇文慧雯一个公道，那是他恨不得挖空心思去宠爱的女儿，也是为了他死在和亲路上的女儿。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坐在地上，瞧着天边慢慢升起的太阳，目光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