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绯瞥了那个大傻子一眼。
    她继续对西蒙说：“未遂，所以留了你一命。”
    这句话一语双关。
    不只是她，还有苹果叔。
    ?????
    年初时，住在村头的苹果叔，莫名其妙从农村自建房三楼掉下去变成了植物人，就是面前这只吸血鬼干出的好事。
    那个脑袋圆圆，总是笑嘻嘻的中年大叔会把家里苹果树结的果子送给小孩子吃，所以大家都叫他苹果叔。
    ?*
    根据此世界的逻辑规定，一旦异界生物对本土居民造成人身伤害，它们的生存权就将被剥夺。
    纪绯可以对违反规则的异界生物进行消除。
    ???
    ——世界的规则冰冷无情。
    苹果叔的家庭因为他的病情耗尽家中积蓄，支离破碎，可西蒙仍然没有达到违反规则的地步——
    吸血鬼只是赶路的飞行途中，随意地露出蝙蝠形态惊吓了对方。
    一个不顾后果的恶作剧。
    ??????
    规则判定，西蒙没有违反规则。
    虽然他令苹果叔躲避受惊摔下楼，受了重伤，但伤不至死。
    ???
    ——伤不至死。
    所以西蒙才能在原主的手里活到现在。
    ??
    世界自我保护力量的原则里可不包括“保护俘虏”，被抓到的犯罪者虽然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也不至于要好吃好喝伺候着。
    它得不到“人”权尊重。
    被正义的太阳晒成肉干是它应得的下场。
    ????*
    对上纪绯冷漠的视线，吸血鬼眨了眨眼，睫毛纤长，眼型漂亮。
    这只美丽危险的生物噤声。
    ??
    纪绯没有给他多余的血液，他没办法恢复到全盛时期。
    他们所谓的定契恢复力量更多的是走了一个形式——她那一滴血的作用真不至于让他恢复如初。
    吸血鬼能够生龙活虎地说说跳跳，关键还是靠走后门——在纪绯的操纵下，世界自我保护力量对他的压制力减弱了。
    ???
    并且，减弱，但没完全减弱。
    在场的契约者中，西蒙可能就比那只没化形的卖萌猫妖强上一点。
    *
    燕凯旋知道纪绯有分寸就放宽了心，大大咧咧地问：“咱们接下来干嘛？”
    定契完成，弄清楚了他那在违法边缘试探的姐没有失去理智，今天中午的正事搞定了。
    ?
    至于在绯姐灼灼目光的拷问下，已然悄无声息了的吸血鬼？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
    项哲伸了一个懒腰，慢悠悠道：“午觉是睡不了了。”
    白翩翩歪在沙发上，懒散地问：“聊天吗？”
    纪绯无所谓，她的目的也达到了，随手威胁了一波身边的这几只异界生物，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们下午有什么课？”
    ……
    “下午我非得打瞌睡不可。”
    午间新闻时间早已过去，电视机敬职敬业地播放起了情感剧场。
    随着旁白将故事背景娓娓道来，男女老少各自辩解的声音轮流响起，情感剧场播放的短片显得更加有人情味儿。
    纪绯从白洛的面前拿过遥控器，调低音量。
    这电视台节目作为背景音乐还不错，屋里热热闹闹。
    ??
    猫和吸血鬼这两只“最弱小”的伴生友默契地去了走廊的阴暗角落，可能也在试图交换信息。
    五个肩负着神圣使命的高中生则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谈天说地。
    ??????
    “你们家住哪儿呀？”
    “我家离学校挺近的，坐三路公交车，两个站就到了。”
    “这么近？我家在另一个区。”
    他们还提到了白洛和纪绯一样都是独自租房住的情况。
    ??
    白翩翩感叹：“这可能就是大佬的自信风范。”
    不怕异界生物，也不怕凶恶的坏人。
    白洛轻轻摇头：“只是担心波及无辜的人。”
    ……
    “周末出来玩不？”项哲摩拳擦掌，“水上乐园，团购优惠！”
    看他是把之前聊过的另一件正事给忘了，白洛提醒：“他们周末要去伴生局登记。”
    ????????
    白翩翩倒是本来也不想去水上乐园：“正事要紧。”
    纪绯点头同意。
    “登记登记！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燕凯旋喝光最后一口可乐，将纸杯丢进外卖袋里。
    ?
    项哲当即改口道：“前辈在此！”
    他朝他们抛媚眼：“少年们！前进的路上，有一位能分享经验的前辈是多么的重要……”
    ??
    纪绯看着他轻笑，真有活力，厉鬼重压之下还能开解自己，没有精神崩溃，长成一个根正苗红的中二少年。
    燕凯旋咳嗽两声：“白洛说要陪我们去了。”
    ?
    白洛同学：“周末我有空，正好再去伴生局看一看资料有没有更新。”
    他被吸血鬼突袭后的翌日就去报警了，由于涉及异界生物吸血鬼，案件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会转回伴生局的手里。
    之前就有工作人员家访上门询问过白洛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告知他此事会列入档案。
    ?????
    “好说。”项哲道，“我们陪你们一起去呗。”
    白翩翩：“加上我，加上我。”
    “哇，你们都这么闲……不是，大家都这么好心啊。”燕凯旋摇头晃脑，“马上高考了，一个个的都不慌的。”
    “怕什么，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项哲傲然开口，“我相信我平时的努力够我上好学校了。”
    ……
    白洛看了看手表：“一点二十分，再过五分钟，我得回去上课了。”
    “哟，您老人家还要上课呢。”项哲和他关系熟，起哄，“保送海大后，还以为你就是彻彻底底的自由人啦。”
    这一周，他都在大白天来九中两次了。
    不知道还以为这个穿着菁华白校服的男生是九中的呢。
    ??
    海大是本省的top名校，在全国也是能排进前五的顶尖高校，高考志愿报考热度极高。
    最关键的是，海大也是知名的契约者“港湾”。
    每年都有全国各地乃至于国外的契约者报考海大。
    ??
    原主的志愿计划也是报考海大，她并没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出去闯一闯”的想法，以她目前的成绩，十拿九稳。
    本省是国内的契约者大省，全国将近一千名契约者，有两成在海省。
    这里针对契约者的各项规章制度、福利机制相较于其他省份，都更加完善，更是具有多处新政策集中试验点。
    ?
    ??“成功人士，菁华上流……”
    “苟富贵，勿相忘！”
    白洛同学在大家的调侃声中走了，在场的诸位中，无论谁绑定了一只再怎么牛哄哄的异界生物，都得乖乖去学校上课刷题。
    想要拯救世界的高中生也还只是高中生。
    他还顺手带走了两袋外卖垃圾袋。
    *
    比起周五纪绯让吸血鬼表演的舞台剧“复活”，他们周末去异界生物管理局登记的过程简直平平无奇。
    玻璃擦拭得干干净净，如镜一般光滑，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建筑上镶嵌着金光闪闪的金属装饰物，这双重反光之下，完全无法光凭门面外表揣摩出异界生物管理局日常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的普遍冷清景象。
    异界生物管理局，俗称“伴生局”。
    不比其他为人民解决民生问题的政府基层部门，那些日常人来人往的部门每天都需要处理大量事务，人流量大，业务量也大。
    而伴生局处理的事件非常少，契约者们散是满天星，局里难得会有业务，工作人员年纪轻轻就过上了保温杯泡枸杞，带薪清闲养老的日子。
    ???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其余办事处双休，伴生局则是周一到周末都会开放办公，以免出现伴生友的紧急事件。
    但，普通事件都很少，一年到头算下来，白日里除了摸鱼还是摸鱼，紧急事件出现的概率更小了，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
    不少社畜与大学生都在社交媒体账号上开玩笑说：考公上岸伴生局，让做神仙都不去。
    伴生局，无法拒绝的一个好局。
    伴生局，我的梦中情局！
    ????*
    不用开口，踏入伴生局大厅的高中生们就获得了万众瞩目的热情眼神。
    项哲摘下遮阳帽，长舒一口气：“空调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制冷模式救我狗命！”这是感动的燕凯旋。
    “笨蛋，空调是20世纪初诞生的。”这是鄙夷的白翩翩。
    ???
    纪绯也出了一身薄汗，享受着政府大厅空调的清凉安抚。
    今天的天气忽然升温，体感温度直逼37摄氏度，大家都尚未能适应温度的剧烈变化。
    ??
    体质有所改变，清爽依旧的白洛同学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礼貌开口：“你好，这两位同学想要登记注册契约者身份。”
    “啊，好好，请坐请坐。”一名工作人员似乎被呼啦一群人涌入大厅的架势震得短暂地呆住了，反应过来后，有条不紊地招呼他们坐下歇息。
    ???
    同时有两个人来登记，大业务！
    坐在柜台里摸鱼的工作人员全都围了过来，一些人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新奇。
    除了新业务的稀奇外，五人被工作人员围观，与他们引人注目的外表不无关系。
    ……
    一路上，一行五人外带一猫妖、一吸血鬼以及两只看不见阿飘，顶着神奇的造型坐地铁、过广场，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
    他们是正常人与奇葩的组合。
    正常代表：
    纪绯，米色渔夫帽，夏日纯白防晒衣，白色打底t恤，外加天蓝牛仔裤——再正常不过的打扮。
    墨发扎成一个清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靓丽的五官，涂了浅色的唇膏，薄唇上泛着晶莹色泽，元气十足。
    再配上她那平淡的神情，清醒的双眸，俨然一个酷酷的小姐姐。
    ???
    奇葩代表：
    吸血鬼西蒙，披着一件深黑色的斗篷，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
    如果露出来，他就要现场给所有人免费表演恐怖片“燃烧”了。
    ??
    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
    他这副打扮，外人看着都热——当然，并不影响吸血鬼的血仍旧是冰凉。
    除此之外，吸血鬼还撑着一把无比显眼的大黑伞，成功成为全场最大的显眼包。
    ——但他遮住了脸，也就无所谓。
    ???*
    燕凯旋背着外太空未来风格的猫包，白猫蓝眼的猫咪乖巧地待在里面，一点儿也不闹腾。
    颜值高，走到哪儿都受欢迎。
    地铁上，有许多的人隔着猫包透明的塑料封皮逗它。
    ???
    白翩翩撑着一把双人式太阳伞，撑伞方式看起来略带怪异，她自己只占了伞的一边。
    其余人看不见，但纪绯能看见伞下的池煜和白翩翩并肩而行。
    光看背影，厉鬼池煜确实称得上一句少女杀手。
    只是在钢筋水泥的大城市里，这一幕，难免鬼气森森，让人心生不祥。
    ???
    只有项哲，虽然也带着一把和白翩翩差不多的太阳伞（燕凯旋合理怀疑他们俩买的同款），项哲却一点儿也没有撑开伞的打算。
    太阳暴晒，他宁愿戴着防晒帽汗流浃背，也打死不撑伞。
    厉鬼秦徵化成的一团黑雾静静地盘桓在他背着的伞中。
    ???
    白洛一如既往的温柔帅气，简单的白t黑裤穿在他身上也显得人青春秀雅，风华正茂。
    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都是容颜正盛的俊男美女，又带着难以忽视的学生气质，其中还有西蒙这样的另类造型，自然惹眼。
    ????*
    最后是由一位圆脸的女士和一位方脸女士来为姐弟俩办理登记手续。
    她们耐心地讲解了每个步骤的作用，一步步指导纪绯和燕凯旋登记。
    ????
    登记步骤虽然有些繁琐，但是在三位经验丰富的契约者的提前提醒下，两人带齐了办手续所需要的文件资料。
    户口本以及复印件，街道证明，身份证，1寸照片……还专门先去银行办了一张新银行卡，充当契约者登记时需要绑定的账号。
    白翩翩的说法是：“过年过节会发一点红包，政府会直接打进卡里，不要白不要。”
    ???????
    纪绯打算就用这卡里的政府补助金来解决吸血鬼西蒙的日常开销问题。
    什么？钱不够怎么办？
    ???????
    一只吸血鬼，在人类社会不吃不喝，也不用买车买房，甚至可以餐风露宿。
    除了平时需要穿几件衣服之外，只要不去违法犯罪，产生不了大开销。
    ????……
    事实上，纪绯的零花钱足以让她“富养”这只吸血鬼。
    可是，为什么呢？
    他又并非真是她的宠物。
    想要重新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不如自力更生，租一辆小电瓶车去送外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