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瓢泼大雨中，两道身影正在狂奔，路上的积水在脚步的践踏中溅起大片的浪花。
在他们身后，两道身影紧追不舍，发出失真的吼叫。
雨水劈头盖脸地打在顾言的脸上，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虽然已经跑了好久，但周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本来应该开着的店铺此时都拉上了门，窗口一片漆黑。
“言哥，我跑不动了，你先走吧。”白薇薇略带哭腔的声音传入顾言耳朵。
“别说傻话。”
顾言停下脚步，转身将白薇薇横抱而起，在路口简单辨认了下便向着记忆中人更多的那边跑去。
“可是你已经快撑不住了。”流着眼泪，白薇薇心疼地伸手抚摸着顾言的肩膀。那里的衣服崩开，裸露的肩膀上道道红印正火辣辣地疼。
“嘶——”
触碰带来的疼痛让顾言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但他脚下却没停。
“没事的，我身体好，等下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他们不敢怎样。”
脸上扯出一个微笑，顾言安慰着怀中的少女。除了肩膀上的伤痕，在他身上尤其是后背还有不少这样的伤口。
本来一开始都十分顺利，虽然因为拉着白薇薇好几次被那两个混混追上，但他们都是几下便被打倒在地。
可就在十分钟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两个混混的力气突然暴涨，竟然反过来打伤了他。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一次被追上，那两个人都比前一次要强壮一些，让他应付得越发吃力。
心知不对，顾言于是改变了策略，转而打算跑到人多的地方或者附近的警局寻求帮助。可诡异的是，原本繁荣的大街此时竟变得空旷无比，甚至连汽车都消失了。要知道这可是广阳市，整个夏国人口最多的城市！
奔跑中，一个又一个店铺被顾言越过，招牌彩色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显得模糊又扭曲，光影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张张小丑嘲讽的笑脸。
“吼——”
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很显然，那两个家伙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
“干什么！别动！”
感觉到少女挣扎着要脱离自己的怀抱，顾言低头怒喝道。
白薇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泪。
“该死！该怎么躲开那两个家伙！”
在雨幕中四处张望着，顾言心里也不由得开始焦急起来。随着长时间的追逃，即使他的恢复力远超常人，此时也免不了疲惫起来。而身后追逐的两个人或者说怪物却没有显露丝毫的疲态，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这让顾言不由得想到了梦中在商城的追逐，那拿着斧头的怪人和这两个追兵何等的相像？
“不对！”
顾言痛苦地皱起眉头。脑袋昏昏涨涨，仿佛其中有什么要冲出来。
“那是假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他在心底怒吼。
可思绪并不是如此就能收敛起来，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与周围的雨幕融为一体，一时间顾言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广阳市的大街上还是还在漆黑的商城大厅。
“或许我经历的都是幻觉？其实我还在商城里？”
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涌进顾言的大脑，让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如果真是幻觉，那么放下白薇薇是不是也可以？反正她是假的，我只要保护好自己。”
耳边仿佛有人在低语，让他抛下累赘独自逃走。
“保护自己……”
顾言无意识地呢喃。
这时，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道温软的触感，少女的低泣随即传入耳中，将眼前的黑暗骤然驱散。
白薇薇死死地贴在他的怀里，伸手按着他紧锁的眉头轻轻揉着，想要将其揉散。
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脸庞，顾言突然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我究竟在干什么！这个时候还能走神！”
狠狠地在心底怒骂了自己一声，顾言脚下再次加快了速度。但也就是这失神的一小会儿，身后的雨幕中已经浮现了两个高大狰狞的身影。
“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砰！”
背后被甩棍狠狠地来了一记，让顾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积水里。但顾言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奋力向前跑去，在前方不远处，他已经隐约看到了些人影。
不管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他们能影响的范围显然已经快到极限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顾言再次拿出了梦中商城里搏命的那种力气，拖动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前跑去，借助脚下的积水，他也看清了身后一直追逐他们的东西。
那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如狗熊一般强壮的两米高躯体上扭曲地生长着各种钢铁肢体，仿佛一个被压烂的机器人。
手上的甩棍早已和他们的躯体长在了一起，裂开的缝隙间，闪着红光的细密血管搏动，每一次搏动间，各种尖刺鳞片自其上伸展。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恐，顾言压榨着最后一分力量向前冲出最后一步。
“救——”
求救的声音刚要喊出，下一秒便被顾言自己咽了回去。在他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背对自己的人影，仿佛是由雨水直接凝聚而成。
那人穿着名贵的西装外套，裸露在外的腐烂皮肤上显出青灰的色彩。随着它缓缓转动着腐朽的头颅，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和只有眼白的眼睛显露在映入顾言眼帘。
在逃跑过程中，无论是顾言还是白薇薇都忘了一件事——那伙人是有三个的。
“糟了。”
顾言想要停下脚步，但之前拼出的全力想要收回又何其困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惯性的作用下坠向那张恐怖腐烂的脸。
在这最后一刻，顾言心里一发狠，扭动身子在怀中少女震惊的眼光中将其向着另一侧抛出。
“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缓缓倒向眼前可怕的怪物，顾言脸上露出了傲慢又嘲讽的笑。
“嘎——”
就在顾言准备闭上眼睛引颈就戮的时候，一声凄厉的鸦鸣突然在天空响起。随即，无论是身后还是眼前的怪物都像遭到了什么重击一般，身体一下子消散在了大雨中，只留下一团青灰的雾气被雨水很快冲散。
人群的声音再次传来，顾言向前摔倒的身体止住了下坠的势头，脸被一团柔软的东西接住。一股幽香和雨水在体温蒸发下的水汽味涌入他的鼻腔。
“还好你没事。”
抬起头，顾言看向接住自己的人的脸。此刻，那张脸正担忧地望着他。
“我真的值得你去救吗？”她冲着顾言哭喊。
“当然值得。”顾言伸手拨开打湿的碎发，轻抚着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因为，”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张苍老但又慈祥的脸，于是露出了不再僵硬的微笑，“你的哭泣，我听到了。”
“呜……啊哇——”
白薇薇紧咬的嘴唇颤抖着，然后放声大哭。
在她的哭声中，巡逻的警察慌忙跑了过来。
从警局昨晚笔录后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此时夜雨已经小了起来，在警局包扎好伤口后，顾言走出了大门。
“不一起走吗？”
回过头，顾言问道。
“不了，警察跟哥哥打了电话，等会儿他来接我。”站在门口的白薇薇摇了摇头，心疼道：“你伤得那么重就先回去休息吧。”
“那好。”顾言也不勉强，径直就要离开，这时白薇薇突然叫住了他。
“顾……言哥。”
“嗯？”顾言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下次，”深吸了口气，白薇薇用她那哭肿的眼睛看向顾言，认真道：“下次你见到我时千万不要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顾言有些疑惑。
“请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白薇薇几乎是在祈求一般说道，“这是我唯一的请求，答应我，好吗？”
“——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薇薇这么说，但在对方那哀求一般的目光下，顾言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白薇薇脸上顿时放松，仿佛放下了什么执念。
“再见。”她向顾言挥舞着手，背着警局内的光，她的身形单薄得像是一道影子。
“再见。”顾言也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坐上早已打好的车，透过后视镜，顾言看见白薇薇依旧站在警局前的台阶上，绵密的细雨打湿了她的裙摆，四周的灯光逐渐暗淡，黑暗如同浓雾一般逐渐弥漫，让她的身影越发模糊。
随着汽车的远去，白薇薇的身影被彻底抛在后面，再也看不见。
……
“叮咚。”
随着，电梯的提示音响起，顾言走进了那熟悉的走廊，向着自己的家走去，经过这一晚的折腾，现在的他只想倒在温暖的床铺里睡觉。
但还没走几步，他的神色便迅速凝重起来。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他家的大门正敞开着，仿佛在欢迎主人的回归。
但他在离开前是把门锁好的！
“会是白叔吗？”顾言脑海里闪过一道人影，但随即被否定。
“白叔不会这么晚过来，来了也不会把门这样敞开。”
心中默默想着，顾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希望那个贼没把我的笔记本偷走。”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走进了大门。
客厅的灯光正亮着，缠着绷带的红衣青年正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看着走进来的顾言。
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偏过头露出那张不似凡人的绝美容颜。
她看向一脸紧张的顾言，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将他刺穿。上下打量了几下，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很高兴看到你活着回来，顾先生。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薇拉，薇拉·奥斯加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