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
一进大门，魏启明立刻鼓动着仅剩不多的力气朝着里面的男男女女吼叫。
夜店里的人数远超魏启明的预期，可没有任何人理会他。整个夜店里的人全部都沉浸在音乐挑动的气氛里，身体相互贴靠、挑逗，一派糜烂的景象。
“救命！”
“救命——”
他又叫了几声，声音因为惊恐与乏力而破音。
依旧没人理他，或者说在这音乐声里，他的呼救简直像是水滴融入水中，消失得悄无声息。
“哒！哒！”
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瞥，只见赵盛的身影出现在夜店里，雨衣上的水汩汩流下，在地面上不断蔓延，好似即将捕食的蛇。
“救命啊！有人——”
奋力挤进舞池，伸出满是伤痕的手，魏启明抓向其中一人想要求救。旋即，他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公鸡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不仅是因为入手的躯体如冰一般冰冷，甚至比他被寒风和大雨洗礼过后的手还要冷。更重要的是……
舞池的灯光闪烁，照亮了眼前的那个人，那个他只有几面之缘，但印象无比深刻的人。
“是你……”
一时间，魏启明竟忘了自己的处境，眼中只有那个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啊，是你啊。怎么样？你想要多少钱？”
恍惚间他听到眼前的男人这么说。
可这又好像是他的错觉，眼前的男人仍闭着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砰！”
身后有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猛地回过头去，魏启明正好和满身鲜血的赵盛对视。
赵盛依然沉默，但那猩红和疯狂却亦如已经死亡的刘俊义。
将手中的长刀从抽搐的人身上拔出，随手再砍翻另一个正好跳过来挡住自己的人，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向着已经浑身发软的魏启明靠近，仿佛恶狼追猎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海少，求你救救我！那人要杀我！要杀我啊！”
看见赵盛越来越近，魏启明几乎是要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抓向男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让他又恨又惧的男人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何周围跳舞的人对同伴的死亡熟视无睹，但他明白，如果要在这里找人求助，眼前的这个人是最好的选择！
可海少依旧没有理会他，而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只要杀了你，她就是我的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魏启明听见身后传来了这句话。
“她？”
听到这个单词，魏启明突然愣住了，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也听到过这个词。
但……是在哪里？
脑袋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在恐惧与头痛的折磨下，魏启明只感觉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也越来越衰弱，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抓着的人的脸正在腐烂。
“朝左边跑，快！”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在魏启明耳边响起，如同清泉回响，顿时洗去了他心里的茫然。
下意识地，不知从何处生出力气的他按照声音的指示向左边一扑，与此同时，被他寄予厚望的海少一爪子刺穿了另一个跳过来的倒霉蛋，而赵盛的长刀此刻也紧随而至，一起将那个人撕成了两半。
天空中像是下起了血雨，男人半个身子啪地一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随着舞池的灯光再次闪过，魏启明看到了地上的那人的脸——
一片光滑！
“啊！！！”
魏启明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可还没等他爬多远，他便再次撞到了另外的人，这里是舞池的内部，无数人在这里摇摆，旋转，可在舞池灯光的照耀下，那男男女女的都是同一个相貌——
他们都是无面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耳边再次响起女人的声音，魏启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朝着记忆中的后门跑去。
“砰！”
又一个倒霉的无面人替魏启明挨了致命的一击。
“你被她藏起来了……我还要一点时间……你得找到出口……”
没来及庆幸，那道声音再次传来，断断续续。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什么叫我被藏起来了？还有要找什么出口？我现在就在往出口跑！”
一边跑着，魏启明一边焦急地问道。他环顾着四周，在无面人中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不是你以为的门……你要去寻找……这与她的执念有关……”
似是察觉到自己时间不多，那道声音的语速突然加快了不少，连带着话中残缺的地方也多了不少，仿佛信号的收音机。
“听着……趁她……你一定……”
话到这里，女人的声音彻底模糊起来，只能勉强听清几个单词。
“回忆……资料……我……千万……死——”
声音骤然消失，耳边再次被音乐声和隐约的躯体倒地的声音占据。
“你是什么意思？回忆什么？什么资料？喂？喂！”
发现声音消失，魏启明连声呼喊，可任凭他怎么叫喊，那道声音都再也没有响起。
“该死！”
魏启明暗骂了一声，继续向夜店出口跑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道声音的出现造成了什么影响，就在这时，他前方的无面人中有两个的躯体突然如水波般颤动，几秒间，两个钢铁和血肉杂糅的怪物顿时出现在了出去的路上，挡住了逃生路线。
“砰！砰！”
无面人接二连三的躯体倒地声响起，昭示着敌人的增加。
迫不得已，魏启明只能调转方向，避开前方的怪物，由此也错过了从后门逃离的机会。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踏着满地的鲜血，眼见自己的活动范围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赵盛等人限制地越来越小，魏启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不已。
“出口……什么出口？为什么不是门？她为什么要强调出口？”
“什么是执念？千万不要什么？我到底要回忆起什么？”
“还有，她到底是谁？那个声音又是谁？”
或许是情绪太过紧张，一个个问题在魏启明脑海里乱窜，思维仿佛不受控制般扩散，一直扩散到某个不知名的边界。
突然，他听到了外面的雨声。
不知何时，舞厅的音乐声消失了。唯一的灯光逐渐暗淡，黑暗逐一无面人的身影笼罩。世界在此时开始不断变得狭***仄，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在黑暗中，四道身影缓缓靠近。
“哈哈……”
雨声中，魏启明好像听见了男人欣喜的笑声，以及……女人痛苦的哭泣。
“你们……”
看着逐渐靠近的身影，魏启明痛苦地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干呕。随着他们的靠近，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游走，从内而外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雨、漆黑的天空、穿着黑雨衣默然的人……
一幅幅画面和声音通过某种媒介挤进他的脑海里，魏启明感觉自己像是和什么连接在了一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亦真亦幻起来，仿佛笼罩着蒸腾的水汽。身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不知道是出的冷汗还是雨水。
雨，似乎真的打在了自己身上，打得生疼。
不，雨就是打在自己身上的，打湿了染血的白裙，打湿了素白的面孔，打湿了因某种药物的注射而像是在被无数蚂蚁啃食的躯体。
这里是一条偏僻的小巷，是曾经的罪恶发生的地方，也是囚禁自己的牢笼。
“白薇薇……”
痛苦地颤抖着，魏启明呢喃般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咚！”
撕碎最后一个拦路者，三个恐怖的怪物终于来到了魏启明面前，他们伸手将他的躯体死死按住，揪着他的头发强行将他低垂的脑袋仰起，露出脖颈。
入眼的是三张扭曲的面容，可这恶鬼的容貌在魏启明眼中却不再感觉异常，仿佛在自己的意识中对方本该如此。
“哒！哒！”
伴随着最后的脚步声，黑色雨衣带着水汽来出现在魏启明面前。借助仅剩的昏黄光亮，魏启明看到雨衣下的脸不再是赵盛，相反是一个默然的中年男人。
男人举起手中的长刀，对准魏启明的脖子蓄势待发。
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魏启明并没有恐惧，相反，他脸上的愤怒之色却越来越深。
他的视线似乎穿越了黑雨衣，看向了某个不知名的位置。在那里，在小巷的入口，他/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人影不敢与她对视，在被发现的一瞬间，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跑开了。
但……这也足够让他看清楚那张脸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看到了却不来救我！”
分不清是自己还是那个女人发出了尖啸，这一瞬间，汹涌的火焰从魏启明的身体里喷薄而出，只是瞬间便将三个怪物以及雨衣男一起烧成灰烬。
舞池的中心仿佛升起一轮暴烈的太阳，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无论是无面人还是装饰物，抑或是建筑本身，在这团愤怒催生火焰中统统被燃烧殆尽。
最终，整个空间在烈焰中变为了一片白地，只留有无尽的雨与漆黑的虚空。
在这漆黑的虚空之中，魏启明无力地倒下，但在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我不是魏启明……
回忆着之前看到的脸，他突然明悟，另一个名字也随之呼之欲出——
我是，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