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洗刷去了夏末的燥热，早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不知道谁家炒菜的香味。
    破败的小巷子中，电线在半空中缠成一团，远远看着就像杂乱的线团飞在空中。废弃的石砖堆在墙角，破裂的水泥路残存的一洼洼污浊泥水，倒映着灰白的天空。
    衣服洗的发白的年轻女人匆匆走过这条巷子，拐角处遇到蹲在路边正在唠嗑的邻居，神情有些瑟缩。
    邻居大叔看见她就眼前一亮，热情地打着招呼，“清雅啊，这么早就出门了？又去医院啊？”
    女人低着头，胡乱应了一声，脚底踩了油一样地匆匆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口，邻居大叔脸上带着看戏般的同情说道：“她家的孩子才两岁就得了那病，真是造孽。”
    “别说了，只要等我们这里拆迁了，我们拿钱走人，这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另外一人说着，提及即将到手的拆迁款忍不住面露兴奋。
    “你说的是，最近看房子没？我跟你说，我儿子在五环那边看好了一套房，我也看了，真不错，现在就等着这钱来交首付呢。”
    两人聊的正热络，就见两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走了过来，打头那个长的是没见过的好看，一身的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这里的人 。
    年轻人走到他们身边，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大叔，刚刚听你们说这里是要拆迁吗？”
    邻居大叔话头顿时止住，面露拘谨，“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年轻人依然笑着，“我们是做生意的，听说这边要开发了，就过来看看能不能也来做点生意赚赚钱。”
    “哦哦。”一听这个，邻居大叔突然放松了下来，跟他热情地介绍起来。
    “我跟你说啊，别看这边有点破，但是地段绝对不错。这几年政府也重视这边的开发，你来这做生意错不了。”
    “刚刚听你们说这边要拆迁？我记得这里不是在划分的招标地段里面啊，这是怎么回事？”
    “嗐，别提了。我们都在这住了几十年，是看着西区因为工业兴盛起来又因为迁出工厂逐渐败落下去的。一开始也没打算给我们这拆迁，但是就前段时间，有几个人来这说是要采集什么东西拿去化验。然后就定了我们这也纳入拆迁范围。”
    江锦跟着好奇地“啊？”了一声，“按说这不是早就定好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
    邻居大叔一摆手，指着刚刚过去的女人走的那段路，“反正我也要搬走了，也不瞒你说。就在刚刚，有个女人从这走了过去。她跟我一样，在这住了很多年，结果她女儿才两岁就得了癌症。而且啊，我跟你讲，我们这边很多人跟她女儿一样，都患了癌症。”
    他左右看看，声音压了下来，“我怀疑，我们这边的风水不好，有问题。谁住这谁倒霉。”
    江锦回头跟林齐别有深意地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那您知道这边拆迁的话，政府给的拆迁款是多少吗？”
    “嗐，也不多。就那，那什么，说是按市场价算的，一平米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话刚落，跟他一起蹲着的人就拉回他的手，面露警惕，“你们到底干什么的？问这么多话？做生意要打听这个吗？”
    邻居大叔茫然，“咋，这个不能说吗？”
    那人恨铁不成钢一般，“我家那口子这几天可一直跟我说要防止新型犯罪手段，有的人就专门盯上拆迁户，等着人拿到钱就变着法的带他们去赌场赌钱。”
    “不少人因为这事上了当，好不容易分的钱全砸到赌场里面了。”
    “还能这样？”邻居大叔的眼神也跟着凶恶起来，站起身冲着两人摆手，“去去去，别搭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边去。”
    江锦：“……”
    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当成骗子。
    不过看样子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了，江锦无奈带着人走了。
    “听他们这样说，这里确实有鬼。你听见他们说拆迁款多少没？已经远远超出这个地方的拆迁价值了。”江锦说着，踩过地上的水洼，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江总，我联系好了。那对夫妻在医院里等着我们。”林齐跟在他身旁说着。
    ……
    京大附属医院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江锦走进病房中。刚进去就看见，两张病床上都躺了人，一个老人正在睡觉。一个是戴着帽子、才两岁的小朋友，她倚在床边一只手捧着切好的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
    “麻麻，有人来了。”她小声的趴到女人耳边说着，圆圆的眼睛看向门口的两个大人。
    江锦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女孩眼睛炯炯有神，一直盯向自己。他也不自觉地回了一个笑容，女孩突然偏过脸，不顾正在输液的手就往女人的脖间埋去。
    “哎呦，小心点。”女人宠溺地拍拍她的背，将她输液的手放在床边，跟着往门口看去，顿时一愣。
    “宝宝，你在这乖乖把苹果吃完好不好？妈妈出去说点事。”她在床头柜上摆了十几块切好的苹果。
    女孩脸蛋红扑扑的，有点兴奋，“是那两个人吗？”
    “是的。”女人将水果刀好好收起，确保孩子拿不到。又理了理头发，就起身走去。
    她脸上的拘谨显而易见，刚刚跟女儿说话的平和也变的紧张起来。
    “你们好。我就是王清雅，和你们联系的是我的丈夫，他还在上课，一会就赶过来了。”
    “别紧张。”江锦说着，看见走廊不远处有连椅空位。“我们去那里坐着聊吧。”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顺手又撩了把脸侧垂落的发丝。
    江锦不经意看了眼，发现面前的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是的确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他的目光扫过女人头上几根显眼的白发和扎头发的破旧发圈，抬步走去。
    “提前说明，我们这次的询问是要进行录音的，后期会根据你的回答进一步了解情况。如果事情属实，我们会为你们提供法律支持，帮助你们维权。”林齐说着，手上拿出一根录音笔放在一旁空着的座位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怕什么。你们想录就录吧。”女人低着头，眼睛看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