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们开始吧。你可以再把事情的发生讲一遍吗？怎么察觉这里不对的呢？”
    她回忆着：“我的父母就是那边工厂的工人，后来厂子搬走，他们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干脆一直住在那栋分配的房子里面。你们也知道，那边原本是工业区，之前查的不严的时候，过量污染直接排放也是常有的，但是后来经过整治已经好多了。”
    “我大学毕业后，一时没找到工作，就留在家里自己开个小网店卖卖东西，也算挣点钱。我丈夫和我是一届的，他毕业后就去那边小学当了老师，我们结婚后的第二年就生下了我的女儿。”
    “她叫暖暖，一开始还好，她很健康。我经常带她在附近的公园玩，但是直到有一天，她开始流鼻血，频繁的流鼻血。”
    “我带她去区医院，没有检查出来情况，又跑到了市区的医院，经过各种检查才发现了问题。是癌症。”
    “她年纪还那么小，怎么会得了这种病，她那么可爱，怎么会这样......”
    说到这里，女人痛苦地低下头，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江锦皱眉，上前隔着袖子抓住她的手，温声安抚，“不要激动，放松，深呼吸，放松……”
    女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但是已经泪眼婆娑了，“我不敢相信，我到现在都感觉在做梦一样。我的女儿，她才两岁啊，怎么就会得这种病呢？”
    “我这样问了医生，医生也很奇怪，他问我有没有带孩子经常去有放射性物质的地方。因为她的癌症，不是一般的细胞病变引起的。”
    “所以你才认为你们房子附近的土地有污染吗？”林齐适时插话。
    女人点点头，又随即摇摇头。
    “不全是，因为我丈夫是老师的缘故，他接触到的孩子更多。他之前就留意发现了学校的几个孩子都因病退学，在他的旁敲侧击下，才打听出来。那些孩子和我家暖暖一样，都是癌症。”
    她的眼中露出惊人的光，“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又去找了附近一直住在那里的退休老人问情况，原来就这十几年里面，已经有几十个人患癌了。”
    她说完后，周围的嘈杂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一般，静寂在三人中蔓延。
    “我知道了。”江锦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这是一家专门帮助患有疾病的儿童救治的基金会。希望可以帮到你们尽量减少生活上的困难。”
    林齐的眼神跟着落在名片上，黑色的纸上赫然显示着“浮光”两个白字。
    “谢谢。非常感谢你们。”女人拿着名片突然哭了起来，如同洪水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闸口一般，铺天盖地的委屈汹涌而出。
    她捂着脸正抽泣着，突然走来一个瘦长一身书卷气的男人，蹲在她面前，耐心地哄着。
    江锦后退两步，给他们留出空间。
    过了好一会，女人才停止了哭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依然耐心地哄着，“你先回病房看看孩子，我来跟他们说。”
    女人点点头，看了眼江锦二人，转身走了。
    男人起身，面向江锦时，才让人看清他的脸，如出一辙的憔悴，眼中血丝纵横，衣服也是皱巴巴一片，衬衫的下摆甚至没完全扎到裤子中，还露出了一角。
    他习惯性的站直身体，扶了扶眼镜。
    “你们好，我就是刘君。”
    “你好，我叫江锦，这位是我助理林齐。”江锦说着，刘君轻轻笑了笑，“之前就是林先生找我联系的，我认识。他帮助了我们家很多，非常感谢。”
    江锦疑惑转头，他没听林齐提过这件事。
    刘君接着解开他的疑惑，“这家医院就是林先生托人让我们家孩子转进来的。”
    “不是什么大事，孩子的身体重要。”林齐说着，“刚刚王女士把事情又说了一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刘君将手机递过去，里面是他拍摄的照片。他解释道：“这个地方是在一家工厂的后面，这里又在山里面，平时都被铁皮围起来，一般人都看不到。”
    江锦接过手机，照片上正是大量泛着荧光绿色的水汇入河中的场景。
    “可以发给我吗？”江锦问道。
    “当然。”刘君加了他好友，很快就将几张照片传过去。
    “这条河是从山上流下，正好将要开发的那片地给包围进去。所以我觉得，你们要是想找证据，直接去检测那里的土壤成分就好。”
    “你们之前就没人觉得不对吗？”江锦将手中照片放大，一处处查看。
    “当然有人觉得不对，甚至也找人检测过。”刘君无奈一笑，“你们知道原因的。”
    “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这些证据。”江锦让林齐收起录音笔，“我们会找人调查的。”
    刘君摇摇头，“应该谢谢你们，我们普通人哪有这个实力去跟他们抗衡。”
    江锦深深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病房，似乎能看到他的女儿和妻子又依偎在一起说话的样子。
    刘君是平凡人，但是他却很勇敢。
    江锦看到了他黑色的裤子上残留的土，甚至还有杂草粘在上面。可想而知，这个照片他是多艰难才拍到的。
    “我会尽力处理这件事情的。希望到时候你们能配合我。”江锦道，又露出一个微笑，“再见。”
    说是再见，但是江锦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上暖暖的主治医生询问情况。
    如刘君夫妻二人所说，暖暖的癌症确实是放射性物质导致的病变。
    返程的路上，林齐透过后视镜时不时地就要看上一眼江锦。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听江锦说道：“你想说什么？”
    “江总，您想好怎么做了吗？这件事情一没爆出来是有原因的，我们真的要出头吗？”
    江锦却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我们不出头，有人会帮我们出头的。”
    “您的意思是？”林齐灵光一闪，“对啊，我们不去竞标，让别人去拿下这个项目。到时候把这事情再爆出来，他们如果想继续进行项目肯定要把这件事情料理干净才能进行。”
    “但是江总，你觉得他们能做到吗？”
    江锦将窗户稍稍打开一点，外面的风随之而来。
    “一般人不行，傅盛肯定可以。”江锦又认真道，“不过保险起见，这件事情只能我们两个知道，你让其他人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不许对外透露什么。”
    “那检测的事情？取证可不好取，私下鉴定没有法律效益。”林齐犹豫。
    “不急，等事情曝光了，找机构去光明正大地检测。”